曲鉴卿的身体渐渐暖了起来,他轻蹙的眉头也逐渐舒展,睡得更安稳了些。
怕惊醒曲鉴卿,曲默不敢动作,只这般抱着曲鉴卿靠在床头。他虚握着曲鉴卿的手,轻轻摩挲着,连同那串他送给曲鉴卿的佛珠。末了,将曲鉴卿的手递到唇边一吻,“万幸…万幸………”
自婚夜以来,曲默头一次这样轻松,再没有那种时刻担惊受怕的煎熬了。累日连轴转,他的身体本就撑到了极限,因着心里有事一直睡不着,如今心里的石头落了地,紧绷的心绪松了弦,便也渐渐有了睡意。
次日清晨。
曲默一夜好眠,只是坐着睡了好几个时辰,醒来时尾椎骨附近又酸又麻。
外头曲江轻轻扣门:“大人,该喝药了。”
“先放着罢。”曲默应道。
“是。”
见曲鉴卿还没有要醒的样子,曲默便拖住曲鉴卿的身子朝下放,想让曲鉴卿躺平了睡,他好起来活动活动,而后去外间端药。不料曲鉴卿眼睫颤了几下,身子还没沾着床人便醒了。
四目相对下,曲默愣了一瞬,而后眉开眼笑道了句:“醒了。”
“嗯……”较之昨日,曲鉴卿的脸色没那么苍白了,双唇也恢复了血色,“我……咳咳”
曲鉴卿刚说出口,便觉喉头一甜,他即刻推开曲默,攀住床畔,而后一口粘稠的褐色血浆便被他吐了出来。
“父亲!”曲默大惊失色,忙上前去拍曲鉴卿的后背。
“咳咳……咳咳……”
“无妨,是腹中淤血!”只见门被推开,岐老提着药箱从外头走了进来。
“是……是吗?”曲默从惊吓中缓过神来,拿帕子给曲鉴卿擦拭唇边血污,“您何时到的?”
禾岐和蔼一笑:“老朽原本京畿一带游玩,昨日傍晚途径贵府,想问问小公子那寒症可有好转,不料听闻大人遇刺,便进府为大人医治。”
“多亏您及时赶到”,曲默言罢,又去看曲鉴卿,“我去端茶水过来给你漱口?”
“嗯。”曲鉴卿轻哼一声应了。
曲默便在曲鉴卿背后放好软垫,扶他靠稳了才起身。
禾岐在一旁打开药箱,摊开针包,“射入体内的箭头擦伤了内脏,是以腹中有淤血,一部分等它自己化解,再有便是针灸引那淤血……”
禾岐话音未落,曲默便端着汤药和茶水进来了。
曲默伺候曲鉴卿漱口、喝了药,而后禾岐便以施针为由让曲默在外间等候。
曲默自去洗漱沐浴了一番,回来时便瞧见侍女在喂曲鉴卿吃早膳,依然是粥,看着同昨晚的一般无二。
“怎么不换些有滋味的?”曲默皱着眉问。
侍女答道:“回公子,是大夫吩咐只能做流食,奴婢不懂这些,不敢乱做主张,方才问了禾大夫,他说可以喝些荤腥,奴婢这才吩咐厨房炖上了人参鸡汤。”
曲默颔首:“岐老走了?”
“是的,给大人施过针,换了药,便离去了。”
曲鉴卿推开侍女递汤勺的腕子,“不喝了。”
“是。”
侍女收拾碗勺退了下去,曲默坐在了她的位置,“伤口还疼么?”
“不大疼了。”曲鉴卿阖目靠在床头,他吃了东西便有些精气神儿了,嗓子还是哑,许是太久没说话的缘故。
曲默原本存了一匣子的话,现如今倒是一句也说不出来,更不知从何说起。两人一时间倒静默起来了。
“我……”
曲默刚开口便听得曲鉴卿问道:“曲岩的女儿有消息了么?”
这一句,便将曲默问得心里不是个滋味了——叫曲鉴卿一醒来便费心为他收拾烂摊子,他又是自责又是难堪。片刻,他方道:“不曾。”
“我来办吧。”曲鉴卿看向眼前的青年,“这几日料理府内事务,叫你为难了。”
曲默只是垂首。
曲鉴卿伸手,拇指轻轻一抚曲默的下唇,“怎么划了这样长的一道口子?”
曲默缄默着,只是摇头,他听不得曲鉴卿说这些,眼眶又酸又涨,而后眼泪掉在曲鉴卿手上。曲鉴卿便拿帕子给他擦,这一擦不要紧,谁知越擦越多。
最后曲默所幸放下了脸面,他扯掉了眼罩,上前揽住曲鉴卿的脖子,脸埋在曲鉴卿怀里无声地哭了个痛快。
曲鉴卿也不做声,眼睫低垂着,面上是惯用从容,像哄孩童一般轻轻拍着青年的背,他沉默着,任由青年发泄累日积攒的痛苦与无助。他在想,自己是否过于娇惯这孩子了,导致曲默双十的年纪了还动辄掉眼泪,但又转念一想,之前狠心将曲默撵到北疆,让曲默差点死在那儿,他那时又后悔得很,觉得自己过于严苛。
不同的身份割裂了他。作为曲家下任家主、大燕的丞相,他想让曲默成熟稳重、能独当一面,好为国、为家族效力。但作为曲默的养父抑或情人,他又无比珍重曲默在他面前的这份脆弱与赤诚,甚至有些贪恋。他希望曲默一直是以前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