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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默一连跑到内院,在门口被大太监王鞠拦住了。
那人一伸胳膊,拦住了去里间的路,“陛下圣驾在内,统领且稍后。”
曲默在心中哀嚎一声,真是好死不死皇帝在里头,他又闯不得,只得顿住了步子,躬身一揖,“劳烦公公代为通传。”
王鞠一扫拂尘,笑眯眯地朝曲默道:“陛下吩咐了任何人不得打搅。统领若无急事,且等等也不迟。陛下在里头跟相爷说话儿呢,恐怕您进去搅扰了也不好,您说是不?”
曲默没应了。他等了太久,如今乍闻曲鉴卿醒来的消息,叫他怎能不急?却也没法子,只得耐着性子站在门口候着。
里屋的窗户半开着,有声音隐隐约约地从卧房传出来。
曲默竖起耳朵听仔细了,却只听见皇帝的中气十足的声音。
“…带来了人参和几只雪蛤……”
“……竟有人敢在你大婚之日行刺……”
“……爱卿且好好养伤,朕已命镇抚司全力捉拿刺客,届时定将那贼人碎尸万段!”
那老不死的皇帝一个人唱独角戏竟也能叨叨那许多时间,曲默等得着急,憋了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是以愈发焦躁不安,恨不得那皇帝早日殡天才好。
“只是爱卿受委屈了,正值新春佳节,却只能躺在床榻上养伤……”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皇帝便出来了,他作为人君,宠臣遇刺,自然要来关切一二的。只是曲默心急,才觉得度日如年罢了。
“恭送陛下!”
曲默跪在下人堆里行礼,他将头埋得很低,生怕启宗帝将他认出来,又拉住他谈话,抑或叫他送行。待皇帝摆驾出了揽星斋院门,他才起身。
曲江去给皇帝一行带路去了,侍女们都在外间洒扫,房内一时间静悄悄的。曲默走到里间,他心跳奇快,伸手想掀开那并蒂莲花的门帘,却觉手心黏黏的,竟是方才急出的手汗。
他胡乱在长袖上蹭了两下,这才掀开帘子进去。
屋内热得很,两只火盆燃得正旺。揽星斋是婚房,想是为了面圣时避嫌,或是防止皇帝沾染了病气,床榻上头大红织金丝的帷幔放了下来。曲默一时只能看见被褥的剪影。
侍女端着小瓷碗坐在榻边,用勺子在碗内边推边吹着热气。碗中装的是稀粥,草药、肉茸和切成丝的青菜叶为佐,混着米粒一同煮得粘稠。
曲默顿住步子,待片刻后平稳了呼吸,方走上前去。
“公子……”侍女正要行礼,被曲默摆手止住了,“我来罢,你且退下。”
侍女应了,将碗放在床边的小桌上,关上了两面的窗,而后悄悄告退了。
曲默掀开一边的帷幔,用金钩挂在了一侧,便见曲鉴卿侧身躺着,肩后垫着两只软垫,将他的头和颈子稍稍垫高了些许,几缕乌发从他耳边垂落,堆在颈窝里,更沉得脸色苍白。他眼帘低垂着,面无表情,一点精气神儿也无。
曲默盯住曲鉴卿的面容看了良久,方轻声唤了一句“父亲”。
闻声,曲鉴卿缓缓抬头,眯着眼努力辨认了一会儿,这才认出来人是曲默。他看起来虚弱极了,似乎连点头都费劲儿,只是看了曲默一眼,便再无动作了。
曲默这才肯确认,曲鉴卿当真是醒了。他心绪翻涌,再难掩饰喜悦,一时间又哭又笑的,脸上活像开了染坊似的。半晌儿后,才想起来曲鉴卿还得吃粥,连忙去端碗。
曲默搅着那药粥散热,舀了小勺试温——微微咸口,因为加了草药,所以有苦味,说不上好吃还是难吃。但总归是太医吩咐的药膳,对身体有益。耽搁了一会儿,粥饭倒是不烫也不凉,正好合适,用不着再晾了。
“父亲。”曲默将小勺递到曲鉴卿唇边,小声喊道。
“扶我…坐…”曲鉴卿的声音哑地厉害,像是含了一撮沙在喉咙里。
因着受伤昏睡了两三天,滴米未进,本就气力不足,曲鉴卿说话都困难,扶他坐起来是万万不能了。曲默忙搁置了碗,上前扶住曲鉴卿的肩头,抽掉他身后的软垫,自己坐在了曲鉴卿身后,而后脱去外面的袍子,让曲鉴卿靠在了他怀里。
“可压到伤口了?”曲默问道。
曲鉴卿微微摇头。他身子还是冷,像是一块冰凉的软玉,后背贴着曲默温热的胸膛,方觉出暖意来。如此半躺半坐的姿势,也好喝粥,否则平躺着,药膳不好下咽,万一呛食又是麻烦事。
曲默先舀了上头浓稠的米汁,一点点喂曲鉴卿喝了,到下面更稠一点的时候,曲鉴卿却只勉强只用了两勺,便吃不下去了。
曲默拿帕子给他擦拭了唇边饭渍,低声温柔劝道:“再喝点吧?嗯?你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曲鉴卿只道:“水…”
好在茶壶和杯子一块放在了床边的小茶几上,伸手就能够着,否则曲默抱着曲鉴卿也不好去取。
饮了杯温水,曲鉴卿便又睡下了。
不知道是吃了饭,还是因为被曲默抱着,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