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月翎是忽然清醒了,冲过来必定会给他一刀,于是抬手用玄铁护臂去挡住,却没料到这女子却扔了手中银刃,扑进了曲默怀里,双臂将他揽得紧紧的。
“夫君……”月翎哽咽道。
曲默恍惚了。
那一声“夫君”是如此的情深意切,仿佛是语言透过骨肉触及到了他心底那块柔软之地,以至于曲默也为这仅有一面之缘的女子动容三分,一时间他倒真有种眼前之人是至爱的错觉。
他双手垂在身侧,紧握成的拳头微微颤抖着,却不曾推开月翎。
曲鉴卿坐在三步之外的床榻边,冷眼瞧着,当曲默抬起手似乎想要回抱住月翎时,他那双波澜不惊的双眼里终是泛起了一丝阴鸷。
“你也跟着疯了?”曲鉴卿冷声道。
曲鉴卿声音像是一盆沁凉的水当头浇下,曲默一怔,这才回魂似的缓过神来。
曲默咽了口唾沫,忍住没推开抱着他的月翎。他环视周遭,而后下颌一抬,点了点床榻前的红烛,是要让曲鉴卿趁此机会烧断手上绳索好脱身。
曲鉴卿会意,可他手脚皆被缚,行动不便,勉强站起来,而后只能一点点挪动着脚跟朝灯座移。
“好…我这便跟你走……”曲默应和着怀中胡言乱语的女子。
到底吴闻不比齐穆办事利索,若是这回能安生料理了今夜这桩桩事件便罢了,若是不能,任那吴闻是谁的外甥,改日定要寻个由头将他打发走。
曲默这般想着,忽而听闻一声刀剑相碰的声音从院子外传来,而后这声响愈发混乱起来了,还夹杂着箭矢飞射与吼叫。
——外头怕是打起来了。
曲默余光一瞥,见旁边的曲鉴卿已烧断了手上的绳结,正拿着蜡烛准备燃脚踝上的绳子,而月翎仍伏在他怀里喃喃自语。
地上的剑离曲默仅有三步之遥,他不清楚外头的状况、亦不知这女子的身手,曲默便想着他先制服了这女子,叫曲鉴卿脱困,再料理他事。是以抬手,一个手刀照着那女子的侧颈正欲劈下,却不料一旁曲鉴卿惊呼一声:“默儿!”
刹那间,曲默堪堪收住手上力度,然而不等他抬首去看,曲鉴卿便从背后向他扑来。
“唔……”曲鉴卿这一撞,撞开了曲默,他自己却闷哼一声跌倒了。
一道黑影从房梁上飘了下来。
曲默旋即推开月翎,一并捞起了她掉在地上的弯刀,借力一甩,将刀扔出朝那黑影砍去。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
“啊啊啊——”黑影避之不及,在空中被飞刃砍中了右肩,力度之大几乎要削掉他整个肩头,他哀嚎一声,坠倒在地。
与此同时,曲默也在地上滚了几滚,他稳住身形后,正要起身拿剑乘胜追击,却觉手上一滩温热的粘腻,低头一看竟是满手的血。
那黑影离曲默有一丈远,血万万溅不到他身上……
想到这里,曲默心头一颤,瞬时便慌了神,他连忙去瞧地上的曲鉴卿,只见曲鉴卿仰面躺着,已昏厥过去,而一支细杆的箭从他后腰穿过,没入身体,仅仅露了个银色的箭头在腹部!
而那黑影原本精壮的小臂上绑着的,赫然是一把精密的黑弩!!
曲默耳边顿时乍响一声惊雷,他踉跄着朝曲鉴卿走去。
那黑影抱着垂在胸前的手臂,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从身形来看,他是个瘦削的男人,中等身量,他穿着一身短打的黑色夜行服,大大的兜帽盖住了头颅,脸上严严实实地盖着一个铁质的罩子,罩子中间鼓起,被打磨得平整,却又没有反光点,是以连他的五官的轮廓都看不出来。
黑影只在中刀时发出一声惨叫,这会儿又没了声息,仿佛是一具感受不到疼痛的木偶。他起身之后,朝曲鉴卿看了一眼,像是在确认曲鉴卿还有无气息,又像是在考虑他断臂之后能否再越过曲默刺杀曲鉴卿。
最后,那黑衣刺客捡起月翎的弯刀插在背后的刀鞘里,俯身抱臂疾行数步,而后单手架起一旁神志不清却还在喃喃自语的月翎,从后窗逃窜了。
曲默却无法分神顾忌那刺客和月翎了,他甚至不能思考,手覆在曲鉴卿腹部的创口上,似乎是无法相信,他居然让曲鉴卿在自己面前伤成这样,最要命的是,这一箭还是替他挡的。
“父亲……父亲……”曲默嘴里呢喃着,忽然回过神来,慌乱中想把曲鉴卿抱起来,但手却一直抖,抖得一点劲儿都使不上。
他跪倒在地上,抬手狠狠掴了自己一巴掌,这才将曲鉴卿从地上抱起来。
大红的喜袍被血染成了暗红色,浓稠的血还在顺着创口朝下滴。
吴闻带人闯进来时,曲默正抱着曲鉴卿从厢房走出来,他未戴面具的那半边脸上还印着一个血红的巴掌印,睁大的眼里满是惊恐,像一个无助的孩童。
“传…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