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务未结,只能暂缓上任。
邱绪回亁安山之前,做庄请了李太傅的儿子在隆丰楼吃酒,算是替他那不正经的爹陪个不是,然而算上邱绪在乾安山的两位同僚,再加上李太傅的人,加在一块才七个人,于是邱绪便拉了曲默去凑个整。
席上都是同辈人,但数曲默官衔最高,有人敬酒高升他便客客气气地回敬一杯,也算是全了礼数,余下时间便埋头吃菜。
和和气气的酒席吃了一晌,众人纷纷告辞了,桌上只剩邱绪与曲默两人。
邱绪看出曲默兴致不高,席间也只顾自斟自酌地喝闷酒。这会儿送走了众人,房里清静下来了,他走回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将酒盅端到曲默面前。
曲默此际已是微醺,他没抬头,只睨了一眼面前的酒盅,他索性拎起酒壶与邱绪一碰杯,仰面将壶中酒喝了个见底,而后甩了酒壶,手肘撑在桌面上,双手捧额。
“你升了官,怎地还不高兴了?”
曲默仍是缄默。
醉酒后他的头疼得更厉害了,疼痛无孔不入且细密绵长,他又抬手抓了只酒壶,仰头朝嘴里倒时却没倒出来酒水,反倒是酒壶的盖子砸在了他脸上。
他怒极了,朝外头吼道:“少了你的酒钱还是怎的!?酒没了不知道上来添!?”
外头店小儿胆怯,听见客人怒了便不敢来了,只能请酒楼的掌事端酒水上去赔罪,但人被邱绪挡在了门外:“他发酒疯呢,不必理会。”
果然曲默吼了那一嗓子之后便不再言语了,又变回原先那副模样,不动,也不说话。
邱绪没多问,只陪他干坐着。
半晌,曲默哑着嗓子说了一句话:“他要成婚了。”
邱绪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谁,但曲默话里用的不是“父亲”,也不是“爹”,而是“他”这么一个模糊又暧昧不清的代指。
三年前两人一同入狱时,曲默便能为了曲鉴卿越狱。如若只是养父或是血缘上叔侄,曲默断不能做到这种地步。
当时邱绪便有些狐疑,还以为曲默有什么一定要救曲鉴卿缘由。如今曲默又酒后失态,邱绪原本以为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结果只是因为曲鉴卿要娶个女人。
细细想来,三年前他那惊世骇俗的猜想,如今倒是有了印证。
邱绪沉吟片刻,他不想戳曲默的痛处,但却不能不说出实话,于是避开曲鉴卿的名讳,说道:“那你能有什么办法……若是还能维系那便将就着,如若忍不了,还是趁早断了的好。”
曲默搓了搓脸,抬起头来,右眼通红满是血丝,他木着脸低声说了一句:“邱绪……我没有办法,我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话落,曲默顿了顿,他也知今日失态,便道:“我回去了……”
邱绪朝窗外瞥了一眼,见外头不知何时飘起了今年的初雪,隆丰楼距相府远得很,而眼前曲默这模样像是走两步便能一头栽倒在地上似的,邱绪也实在不放心他一个人回去,便道:“外头下雪了。我来时坐的是马车,我送你回去?”
曲默摆摆手:“你不是今日得回亁安山么,叫隆丰楼掌事备一辆马车将我送回去即可。”
邱绪知道曲默心里难受,也不再坚持,只说叫他回去以后尽早找大夫,看看他那三天两头犯头疼的毛病,别是什么大病耽搁了。
曲默说一时半会死不了,而后又随口胡乱敷衍了句“回见”,算是勉强应付了邱绪。
马车备好了在后院门口,曲默扶着小二钻了进去,外头马夫启程前问道:“这位爷去哪?”
曲默张口便想说去丞相府,但话到嘴头又叫他给生生憋了回去:“去尧兴门西边的来福客栈。”
不知是马夫御马的技艺不佳,还是走的路段崎岖不平。
马车里本就醉了酒的曲默被晃得愈发头昏脑胀,他撩起车帘子,朝马夫说道:“改行官道。”
“军爷,您看这天上的雪越飘越大了,若是绕着城郭走官道,连晚汤也赶不上了……”
外边那车夫还在絮絮叨叨地讲,曲默听得不耐烦了,但摸遍全身丁点儿碎银也没找着。他身上又向来不带配饰,除却吴仲辽给他的那把剑,再无其他了。于是心一横,将头上用了多年的束发的古玉簪子,扔给了马夫。
来往隆丰楼的客人非富即贵,马夫即便不懂行,却也知这簪子肯定得是个好物件。
如此这般,路也不再颠了,耳根也清净了,曲默便靠在车壁上睡着了。
但片刻之后,他就被一声凄厉的马嘶惊醒了,那声音离得极近,像是炸在他耳边似的。旋即,车厢开始剧烈地晃动,他得紧紧抓住车窗的边沿才能不至被甩在车板上。
“何……何事?!”
然而回答他的却不是那马夫,而是一阵刀剑交接的声响和混乱凌杂的马蹄声,车身左右摇晃着,荡起厚重的车帘,冷气从缝隙冲了进来——他嗅见一丝血腥。
酒醒了大半,他拔剑出鞘,挥剑捅向车顶,破开木板后便是剑尖刺入人身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