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在曲鉴卿眼里可有这么一说——曲默此人前天还跟我花前月下携手漫步,转眼便去勾栏院寻欢作乐,竟还要我大老远跑去给他付嫖资?
这叫他娘的什么事?且曲默是前一天晚上求欢不成,才被曲鉴卿撵走的。他这回约莫是坐实了罪名,百口莫辩了。如若让曲默逮着幕后这人,非要将其抽筋剥骨,方能解他心头之恨。
然,事已出了,曲默却也只能受着。这会儿曲鉴卿该是在上朝,他想解释也寻不到人。况且他也没脸见曲鉴卿了,只得先避两天,等何时曲鉴卿消气了,他再去认罪。
至于那栖客馆里劳什子的妓子,他如果不要面子非得去追究到底,便得去找昙甯。那女子早年跟邱绪好过一段时日,也不知现在断干净了没有,他贸然闯过去,只怕会惹得邱绪不快。
真真是被人扣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曲默昨日在镇抚司衙门答应了那个衙内,眼前晌午得去嘉品居见七皇子燕无疾。
由是在后院练了一个时辰的剑,砍翻了三四个木桩,这才收拾好了心里的烂摊子,衣着体面地去赴燕无疾的邀约。
与燕无疴的身家显赫不同,燕无疾的母妃出身贫寒,他能混到如今跟太子平分秋色的地步,算是颇有些手段。
燕无疾得宠的缘由之一,便是他的样貌与启宗帝很是相似,俱是厚唇宽鼻长眉,与英俊二字沾不上边,但板起脸来便有十分的威严。可他的性子世故圆滑,与相貌一点沾不上边。
曲默一早在国子监时便认识燕无疾了,除却皇室与平民的身份之隔,两人也仅是点头之交。
此时,嘉品居中燕无疾与曲默对坐,中间隔着一张横放的桌案,上面置着几道下酒菜。
曲默在此坐了有半个时辰,燕无疾只同他胡天侃地,一时痛骂邺水两面三刀,一时又埋怨北越的阴晴不定,又或畅谈南北景致、风土人情,却自始至终都未曾提及齐穆的事。
齐穆关押在镇抚司那处,曲默倒也不急,燕无疾说什么他只管应,且时不时敷衍两句“殿下英明”,如此一来,两人倒也聊得有来有回。
但谈事终究还是要回到正题上,曲默听出燕无疾话里有那么点不耐烦的意思了,便改口问道:“不知殿下打算何时放了齐穆?”
燕无疾扣着酒盅,闻言便接着曲默给的台阶,道:“涤非果真是识时务之人,你可知太子手底下有个刑部主事?”
曲默应道:“似乎是有这么个人……前几日有人在孝慧太后丧期奏乐举乐被镇抚司抓了,不知是不是他?”
燕无疾眯眼一笑:“确有此事,不过实情却非如此。那刑部主事被捕是因……涤非,你且附耳过来——”
燕无疾这几声涤非,喊得曲默实在有些恶寒,却也只得忍住了,将耳朵靠过去。
“因他替太子贩私盐。”
曲默闻言一怔。
燕无疾又道:“此事实打实是丑闻一桩,父皇已知悉,但他要顾忌皇家的脸面,自然不好将实情宣之于众,这才将镇抚司暂交由本王使派,为的是叫本王替那无能的太子哥哥擦腚……父皇这几年都有废黜太子重立的意思,此时只消推上一把,便可成事。而唐家那边已经查出些眉目了,却不知为何一直按住不奏?曲家与唐家一向往来密切的……”
曲默听出燕无疾的意思了——燕无疾想要将此事捅大,却又不想亲自出马,这才寻了他过来,为的是让他出一把力将唐家与太子顶出去,探探皇帝的意思。
曲默沉吟片刻,说道:“不瞒殿下,自三年前家姐一事之后,在下被发配到北疆,曲家便与唐家疏远了不少。”
燕无疾却不如太子好糊弄,他听罢很不以为然,皮笑肉不笑道:“不吧,本王前些日子还见唐都尉朝贵府去呢,莫不是本王眼花了?”
曲默回道:“那日唐都尉确实来过寒舍,但却是来寻家父的,殿下也知那几日家父外出接待北越使臣,唐都尉扑了个空也便打道回府了。”
“他没跟你说点什么别的?”
曲默笑着摇头:“不曾。”
燕无疾抬眼审视着曲默,见他面上一片诚恳不像是有假,也便不再追问,只道:“本王回府便会下令将你的人放了,只是今后若有他事,还少不得要请涤非行个方便。”
曲默应得爽快:“殿下所命,在下岂敢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