绢鸟(一)
(一)启程
她叫米禅,短发,不是那种现在流行的波波头,参差的黑色刘海垂在额头,又不像是那种死板的五四青年。她经常一袭黑色的无袖棉布连衣裙,简约大方,手上提了黑色的小布包,摸上去却是皮革质地的有型,总是被书本撑得满满的,往深了看去,几只笔,一包烟,散落着,这个包无印良品有卖,没有拉链也没有扣子。
她不爱讲话,看上去内向而低调,但与人交往有时又活泼的过分。
不经意的一次,她旧时的同事问她,要不要一起出去旅行,他要去一个叫源西的古镇采风。米禅像往常一样说没时间,回了他,但其实她有时间,不是不想去,只是,她作为已婚女人若同别的男人单独出行,不合适。他也没有再说什么,也是如往常一样说下次有机会。
他叫涵,喜好户外旅行,也许是她以前一直和他说她想往那种天然而美丽的地方,他便有旅行的新计划,就来问她是否愿意同去,他习惯来问,她习惯了拒绝,他亦也习惯了被拒绝。
米禅随手百度了源西这个小镇,在江南,现正是梅雨季节,那里应该是阴雨绵绵的烂漫情调,与这里一年到头的炎炎夏日定是不同,带着阴郁气质的美轮美奂,却有些压抑,配了淅淅沥沥的细雨。网上大多是些明清民居,青石牌坊,或是些樱花水景的图片,不免让她想起《橘子红了》这类电视剧,米禅觉得自己就如其中的大太太般的心境,守着乡下的橘园,过平淡无奇的传统日子,要好过那大上海的富贵梦。
日子平淡了这么久,总是要有些改变,她想过自己去,但又害怕自己去。纠结了几天,最终还是没能忍住,给涵打了电话,心里盘算着若是他还没走,也许有一路的缘分。
涵听到她的声音,很高兴,迫不及待的订了两个人的机票,还用调笑的语气威胁米禅不许变卦,米禅咯咯地笑了他。他问她怎么改了主意,她一时不知怎么说起,沉默了好久,涵说见面了,再给他讲故事。
他们在机场见了面,米禅穿了及膝的花布棉半裙,简约的黑色皮包斜压在有些微旧的白色T衫上,很平淡,也很平静,她微微翘了嘴角,就算是冲他打了招呼,他没多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的忙前忙后,帮她提了箱子,带着她登机,在这里她被照顾得很好,等起飞了,轰鸣的引擎声响起,趴在折叠桌上的她才意识到,今天她还没想过譞。
譞是在米禅梦中出现次数最多的男子,他是她的高中同学,也是她的老公。对于很多女人来讲,结了婚安了家,便是故事的结局了,但现实中却是米禅故事的开始。
一次她去他的书房整理,失手打翻了一个文件夹,纸张散落一地,她一张张的拾起,然后,她看到了,其中的一页写着几十遍一个女人的名字,她认识这个名字,瞬间大脑一片空白,坐在地上,盯着那页纸,来来回回的抠着手指,直至斜阳的光辉透过了窗子晃了她的眼。
她认得他的笔迹,无聊烦闷的时候,他就会写他念的女人的名字,直至写满整张纸。在她上了锁的抽屉,仍然保存着一张他写满米禅的已泛黄的纸。
米禅想得有些发呆,竟没有听到提示扣紧安全带,直到涵的双手伸到她的腿上帮她系紧,才回过神来,忙推说不好意思,脸上无端泛起了丝丝红意。其实她有些想和他讲她的家庭,她的感情世界,她总是需要个发泄的人。
下了飞机,涵见她有些疲惫,便开口问她是否需要先休息一晚再去源西,米禅想说随便,涵又插了口,说源西有个亲戚要去走一趟,希望她不要介意一同过去,他记得她曾经说过她喜欢的爨底下村的那个小客栈,他觉得她应该喜欢那里。
涵不知从哪里弄来辆车,米禅看了眼车标,呦,还是辆宝马。他沉默地笑笑,说是亲戚家的。
去源西的路上,米禅靠了车窗,望向外面路边那一排排的合欢花树,偶见几片花瓣缓缓落下,倒和落叶归根有几分相像,她说涵你一直在外面,终究也是要稳定下来。
涵朝她的方向欠了身子,无奈的又是朝她笑了笑,说,本有好多话想与你说,见了面反倒只会笑了。沉默了好些时候,快到源西,米禅突然问他,你说男女之间会有纯粹的友谊么?涵思索了好久也没有回答,直至停了车。
到时黄昏将过,涵帮她从后备箱取了行李,又在小巷间走了一段路,古村落的不像城市里夜晚也灯火通明,有些暗,米禅穿着的高跟凉拖踩到石头不小心打了滑,下意识的忙拉了涵的衣襟,涵侧了身,扶了她的手走着,这场面,和前几天的梦相似着。她梦到和譞手拉手,在雾气氤氲的丛林中,一起走过荆棘小路,越来越远。
应该是地面铺满的青石板传走了高跟鞋嗒嗒的声响,惊动了人,米禅透过空气中弥漫的阵阵湿气,影影绰绰见那巷子的尽头颤悠悠走来一位老人,提了一盏煤油灯,借了光线,透过淡黄色的玻璃罩子看去,有些驼背,一身青灰色土旧袍,布满皱纹的脸却看不出表情,让她有些畏惧,故意放慢了脚步,躲在涵的背后。
米禅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