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林舟留在床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在漆黑的夜里发着光。「小枫,东京叫计程车的电话是多少?」「你需要车么?」「是啊。」……「我来咯 」「已经到你家楼下啦。」发送时间是“刚刚”。早一点、晚一点,都会与他错过。可一切的时间都刚刚好。林舟紧绷的精神,突兀地松懈了。“刚刚”总会让他觉得,似乎一切都还来得及。 东京爱情故事(3)仿佛在做一场幽深的梦境。熟悉的脸庞犹如黑白相片,被意识撕扯拉伸,变成细碎的雪花。一袭竹青色旗袍的女人向黑暗的深处走去,背影是那样的熟稔,他不禁向着那个方向奔跑,可无论怎样都无法追上那道背影。紧接着,他又回到了那场自由的盛夏。头戴轻松熊的头套,穿着笨重的玩偶服,被孩子们团团围住。他左顾右盼,却没有找到记忆中那个年幼的孩子。笨拙的棕色轻松熊茫然地转头,被看不见面容的孩子们簇拥着,仿佛在那些孩子们的眼中他是一颗剥去外皮的软糖。轻松熊向前走了两步,越走越慢,最终停了下来。那里漆黑一片,没有光,也看不见任何东西。只有一个小小的孩子蜷着身体,抱着膝盖,坐在纯黑的草地上。轻松熊走得很慢,每走一步都在黑色的草地上留下雪白的爪印。孩子抬头看过来的时候,笨笨的熊先生也终于走到了他的身旁。“……舟舟?”那孩子却像是压根儿就没看见他一样,起身走远了。就连身旁的绘本都没有带走。轻松熊凝视着那本厚厚的童话绘本。他很想知道里面的故事,但笨重的熊爪并不能让他像那孩子一样,可以轻松地拿起绘本。轻松熊拖着沉沉的步伐,坐在了孩子原本待着的地方。他想,今天见不到的话,明天也许就能见到了。如果明天见不到,后天也许就可以见到了。只要有耐心,总是能够见到那个小小的孩子的。视野却在这时,骤然亮了起来。青年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陌生的房间里,手背上扎了细细的针,不知名的药液正顺着透明的细管,汩汩流进他的身体中。
“你醒了?”水月神音穿着白色实验衣,观察了一下oga的脸色,“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裴歌。”青年目光淡淡,轻声说,“你是谁?”“11等于多少?”水月神音问他,“大学的专业是什么?从事的行业又是什么?你的母亲叫什么名字?你的爱人叫什么名字?你养的小狗又叫什么?”“……”裴歌沉默,配合地回复道:“11等于2,大学读的文学系,母亲叫裴清筠。”oga思索了片刻,轻声说:“我大学还没毕业。既没有爱人,也没养过小狗。我母亲对宠物的毛发过敏,她不允许我养任何小动物。”水月神音点头。对此并无意外。他下笔飞快、写字干净利落,几下就把裴歌的情况记录在病历本上。“医生,”裴歌迟疑,想起前一天见到的那个男孩,熟悉却又十分陌生,“我是精神出了问题,对么?”“别担心,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水月神音调整了一下输液的流速,朝裴歌笑了下,转身走出房间,轻轻带上了门。他的手还放在白瓷的门把手,声音淡淡,像是在问旁边的人:“已经听见了么?”林舟靠着白墙,挎包就扔在沙发上,茶几上摆着一个不锈钢保温桶。水月神音烧开热水,往茶壶里放了些乌龙碎茶。等到水开,他便取来两个纸杯,倒上些热乌龙茶。“也就是说,先生的记忆,停留在了……大学时期?”水月神音饮了一口热茶,耐心解释道:“不是停留,是混淆。信息素絮乱,通常只发生在oga和alpha身上,信息素对于他们而言是维持身体平衡的重要因素。一旦平衡被打破,什么样的怪病都有可能出现。”“最常见的是记忆混淆,分不清今年是哪一年,也不记得任何亲属的名字。就好像自己是突然来到这个世界的。但也有的人会突然力大无穷,又或者感受不到任何痛觉。”“这个病虽因人而异,但都是因为失去腺体而导致的。”林舟眨了下眼。他俯身拎起保温桶,向水月神音弯了弯腰,“谢谢您,医生先生。”水月神音一怔。年轻的博士只轻轻道:“应该的,别在意。”他抬起手,拍拍林舟的肩膀:“去看看他吧。”林舟进去的时候,裴歌正看向窗外,目光落在远处潮起潮落的海浪。他似乎没了前一夜那样紧绷着的情绪,整个人放松极了。“先生,喝点银耳莲子羹么?我放了不少冰糖,很甜的。”林舟在他的身旁坐了下来。林舟说着,打开了保温桶。银耳独有的香气渗透进空气中,挂在窗边的晴天娃娃也摇摇晃晃,发出清脆的声响。裴歌垂下视线,小声地说了句谢谢。林舟把小碗递给他,裴歌也没有拒绝,就这样一口一口吃得很慢。黑紫色的眸中仿佛有海潮在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