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少,却愿意思考,很快就为自己所不解的那些事儿找到了适配的词——“压迫”。
于是,那些同性之间的行为自然而然在他潜意识里和“压迫”二字联系起来。
哪怕在他已经拥有足够的实力,打服了贫民窟所有孩子之后,他依旧忍不住回忆起那个叫“阿林”的大孩子,他没有切实看到他的命运,却可以推知大概,因为当时他的背影是那样沉默和温顺,没有愤怒,好像一切理所当然。
个体的强大不得不屈服于更强大的东西,朱厌读了那么多的字句,对压在头顶的那个逼迫他们的玩意儿有了隐约的概念,他说不出来,但能感受到那种压抑的窒息感,和一种唇亡齿寒的悲凉,他依旧觉得,自己是打不过阿林的。
随着年岁的增长,朱厌见到了更多的世界,不再会为了一针一毫的小事咀嚼回味;他逐渐学会了冷静和冷漠,负面情绪从明面上转到暗处,再在更多情绪的重刷下褪色淡化。
去了北美后,他也在聚餐和应酬时去过会所和夜总会,看到各色男男女女和纸醉金迷。理性告诉他,单独对同性之间的情爱生出厌恶是不公平的。
如果那天他看到的是一个老男人和少女,或者一个老女人和少年,他或许能得出一样的结论并生出不一样的厌恶。
但没有如果。
人就是这么一种感性的动物,很容易被偶然一瞥的画面影响判断。朱厌潜意识里总认为被压着任人施为是一种强者对弱者的欺凌,而他很讨厌将自己放在弱者的位置。
但希泽就成了例外。
朱厌发现自己从头到尾都不曾对希泽生出反感,哪怕是在十年前分别的那一刻,他明明应该讨厌希泽的天真和退缩,事实证明却没有。
他似乎天然对希泽多那么几分宽容,哪怕希泽做了什么他理应不喜的事儿,他也不过是嘲讽几句,再将底线对某人单方面施予弹性。
这也许就是“爱”?一种使人脆弱的东西。
朱厌知道,以自己现在所在的位置,不该奢求,不该拥有,不然便是对跟随他的那些人的不负责。
所以,一切该结束了。
他将希泽放走了,那个人是死也好,是活也好,都和他无关了。
……
朱厌回到宾馆,躺在床上,任由异能在酒精的刺激下陷入狂暴,猩红的光束遍布整个空间,如同神陨后留下的废墟。
没过多久,门被叩开了,一个侍者端着一个盒子进来,说是约瑟·梅耶奇送给罪徒领袖个人的礼物。
朱厌欣然接过——他不相信gfa会愚蠢到在阿留申群岛对谈判另一方的重要人物实施暗杀行动,也不相信有人有能力在他的领域中杀死他。
他坐在床边,打开盒子,里面摆放着的赫然是一个头颅。
肥头大耳,油光满面,死不瞑目。
是马见晨的头颅。
曾经高高在上地说出“像你这样的贱民生下来就应该被人玩”的马家三公子马见晨,此刻成了家族和gfa的弃子。
朱厌略有些意外,却并不觉得难以理解。
很多事就是这么现实,当他身处弱势,随便一个上位者都能将他搓扁揉圆,肆意凌辱。
而当他爬到一定位置,令人畏惧和忌惮,那些人又会换一副面孔,牺牲些不重要的人物来取悦他。
权力倾轧下,所有人都在餐桌上下,不是牲醴,便是食客。
朱厌合上盖子,将装了头颅的礼盒丢到地上。
他向后仰躺在床上,哈哈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落下眼泪。
【《罪徒》第一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