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秦放鹤如此坦荡,倒是?叫他无?计可?施。“可?陛下早不查晚不查,偏等船队出再?查,待到来年夏日他们归来,贡品早就换成金银珠宝了,怎肯认罪?”金晖总觉得天元帝对牛家未免太和软了些。秦放鹤失笑,“船队去年冬日出海,若顺利,最迟明年夏日可?返,期间不会有任何人可?以?通风报信儿,哪怕牛家灭了,也不会有人知晓,还在那做春秋大?梦呢!除非他们不等靠岸,就把?所得赃款抛入海中,否则……”其实天元帝的心思并不难猜。贡品么,被偷卖,确实生?气?,但天元帝真的缺那几个玩意儿吗?拖到船队出海再?行?动,一来呢,确实是?给牛家最后的机会,奈何他们贪心不足,没抓住;二来呢,既可?斩断两头勾结,也能让牛家替朝廷多赚一笔银子。毕竟对现在的天元帝而言,已经看?腻了的贡品酒樽和四十万两银子,显然后者更有吸引力。天凉了,坐着?长时间不动就有些冷,秦放鹤顺势起身活动手脚,“赃物没了也不要?紧,赃款在就好。”这个时代藏匿赃款的手段无?非就那么几种?,要?么将船上器物或木柱凿空内部封存,要?么将贵重珍宝塞入鱼鳔吞入腹中。前者大?可?以?拆了船慢慢搜,后者,只要?靠岸就挨个灌巴豆油,肠子都给你们拉出来!还怕找不到?听到最后,金晖止不住干呕,秦放鹤见了,哈哈大?笑。日子一天天过去,官窑、牛家两处,秦放鹤都先后与天元帝派来的清算队伍交割了,自己则继续盯市舶司。进到十月,秦放鹤先啃硬骨头的成效初显:眼见牛家都不得不伏法,其余有份参与倒卖贡品、珍品的多家海商,也万念俱灰无?计可?施,先后放弃抵抗,一一落网。负责接手海商这边的官员们便?十分兴奋,私下里跟秦放鹤说:“秦大?人辛苦,当居首功!此番抄了这些家,未来三年朝廷都不缺银子使了!”难怪人人都爱抄家!秦放鹤心道,这话您倒是?说给牛润田父子听呀,只怕生?吃了诸位的心都有。官窑那边,之前秦放鹤猜的是?督窑官、窑场主?和大?管事中必有内贼,果然不假:督窑官受贿,分别与三家官窑的窑场主?或大?管事勾结,先在外伪造赝品,然后于每月检查、更换新封条之际,偷梁换柱。之后再?将偷出来的真品分别转与各大?小海商。“我们都是?一人管一环,别的事一概不过问?,”短短数月,督窑官的头发都白了半边,一派颓然之象,“具体市舶司那边如何过关的,我实在不知,也从未过问?。”至于如何分成,也是?船队归来之后,自有人送上门。“银票和现银容易被追查,多以?珍珠宝石并各色舶来品抵账……”又是?该死?的单线!对于归期,金晖之前曾有过担忧,不料一语成箴:他真的跟秦放鹤在金鱼港过年了!除夕夜守岁,金晖的心情一度十分复杂。这叫什么事儿啊!转眼到了正月,南直隶应天府忽然传来消息,说是?有村民过年返乡祭拜祖先,顺带修坟培土,不曾想修着?修着?,坟塌了!再?一细看?,竟似被人挖开过,一干孝子贤孙气?愤不已,顺着?一挖,又惊又气?:坟茔中老祖宗的尸骨之上,竟多了两具新鲜的!因秦放鹤命各地对尸的文书犹在,各地衙门对此都很敏感,应天知府都亲自去了,并命仵作验尸。据说死?者大?约是?三年前遇害的,竟也能跟市舶司失踪的人员名单对上,于是?连夜来报。而这次的收获明显要?比之前兴化府的无?名男尸大?得多,因为其中一名死?者生?前曾与妻子说过一句话,“今番我辞工,自有贵人相帮。”而那位贵人,偏偏他媳妇见过!正是?赵斯年手下的一个小吏!查到这里的瞬间,秦放鹤和金晖大?喜。总算啊,自天元三十七年五月始,至如今天元三十八年正月,总算有线索直指赵斯年! 消失的瓷器(十六)秦放鹤先叫人捉了那“贵人”方辽,又请死者家属前来指认,然?后交给下头的人?审讯。奈何几日过后,负责审讯的人满脸惭愧,“卑职有负大人?所托,那厮抵死不认,闹着要?见您呢。”“明天就是二月二龙抬头,”秦放鹤也知难搞,倒没怪他,“真相也该见见天日了?。”他起身对金晖笑道:“走,去见见这?位贵人?。”那方辽三十来岁年纪,别的倒罢了?,只一双三角眼便令人?不喜。金晖一见便很瞧不上,“眼神浑浊,眼尾下流,此贼必生性多?疑,阴险狡诈,不足为谋。”方辽听了?,只嘿嘿奸笑,对秦放鹤道:“要?小的开口也不难,但大人?需做个担保,保小人?也如之前众人?揭发牛家罪行那般性命无?忧。”“你凭什么跟我讨价还?价?”长得丑,想?得还?挺美,秦放鹤不接茬,“与他们一线生机,皆因他们都卖身于人?无?力反抗,你呢?不过助纣为虐罢了?。”方辽一听,三角眼中凶芒闪烁,一咬牙,发狠道:“既如此……”“既如此,”金晖却抢道,“何必再审,你我出?来许久,功劳也攒够了?,如今人?犯既已抓到,不如让他去做个替罪羊也就罢了?。你我就此回京,加官进爵,皆大欢喜,岂不美哉?”
秦放鹤瞬间心神领会,故作迟疑,“不好交代吧?”“赵大人?乃朝廷命官,自然?品性高洁,怎会枉顾国法、杀人?越货?反观此贼,面目可憎,且不过区区小吏,自然?品性卑劣,杀人?放火只在?顷刻之间,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