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烺是个商业天才。这话不是他爷爷说的,是他三年前带领团队以小吃大吞下国内规模最大的中端连锁酒店山蔺后,好几个媒体对他的评价。依靠耕耘数十年的高端酒店品牌壹臻以及收购的中端品牌山蔺,严商一跃了成为国内酒店业的翘楚。
严烺的野心当然远远不止于此。严石城十几年前就启动了对外扩张的步伐,但因为种种原因,严商现在的海外业务半死不活。在完成与山蔺的业务梳理整合后,严烺首先整顿的是东南亚业务。他撤掉了一些股份占比小的投资,同时出售了所有非旅游相关业务,目标瞄准一家资源独特但经营不善的印尼度假村。
十一月下旬,严烺去印尼考察了一圈,回来时万海已是岁暮天寒。
司机来机场接他回家。路上严烺不知怎么想起了沈屹原,问同行的余知崖:“誉信人居项目还有没有什么问题?”
余知崖知道他问的不是项目,说道:“进行得挺顺利。前几天我问过葛博,说邱乐乐现在回复很积极,之前没给的数据也按合同给了。”
“那就好。”沈屹原大概可以安心了。
严烺又想起了在誉信大厦重见沈屹原的那一刻。时间很短,不超过五秒。不过这五秒最近在他脑内回放的频率有点高,大概隔一两天就会出现一次。
他后来细细回想了下自己是怎么认出沈屹原。那双浓黑倔强又冷漠的眼睛看过来时,瞬间就和记忆深处的人重叠。沈屹原那样子和小时候一模一样,薄薄的眼皮子往上掀,乌黑的眼珠子透着凉意,就差一句脆生生的“严烺”。
小时候租住在祖宅里的四五个小孩,其他人不是叫他“烺烺哥”就是“烺烺”,只有沈屹原天天喊着严烺严烺。喊烦了严烺也会气呼呼地说:你比我小三岁,要喊我哥!沈屹原就眨巴眨巴眼睛:你把我的螃蟹都弄死了,我才不叫你哥。
爱记仇的小屁孩,咬死了严烺意见回来了,要大修,总共有20多条,问什么时候有空和他讨论下。严烺和他定了晚上。
文柏走后,严烺没再继续说话。两人进了食堂。严烺没有饭卡,自然只能“蹭”沈屹原的。他也不拘束,拿着餐盘跟在沈屹原身边,学着他点。
沈屹原点西葫芦炒蛋,严烺点西葫芦炒蛋,沈屹原点红烧小排,严烺点红烧小排,沈屹原点糖醋鱼……严烺点糖醋里脊,他是不吃河鱼的。
点完找了个角落坐下。两人各自低着头吃饭。严烺瞄了几眼沈屹原,心想这可真是吃饭了,肚子喂饱,话没半句。
他觉得自己不能被沈老师牵着走。
“后天晚上有空吗?我回请你。”严烺问。他盘子里只剩下软塌塌的西葫芦,尝了一口就不想吃。
“不用,食堂一顿饭而已。”
严烺靠在塑料椅背上,手指点着桌面。沈屹原在喝汤。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严烺问。
沈屹原随口应了声“嗯”。
“我是不是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严烺的目光紧紧盯着沈屹原不放。
沈屹原不动声色:“想多了。”
严烺冷哼一声:“那你为什么没给过好脸色?我没犯着过你吧?”
直率到咄咄逼人。
沈屹原小时候不知道怎么应付那样霸道的严烺,长大了依然不知道。他选择不说话,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你这意思我犯着过你?别告诉我小时候弄死你螃蟹那点芝麻大的事你还记恨在心。我记得,最后一次离开给你留了手机号码和qq号,你当初还联系过我,我们俩没什么大仇大恨吧?”再后来严烺出国读高中,有了时差,时间距离一长,自然而然断了联系。
又不止沈屹原一个,好多小时候的同学朋友都这样“失联”了。别人重新见到,可没像沈屹原那样当做不认识。
沈屹原被他搞得不耐烦,硬生生说:“严总和我现在是两个世界的人,不需要交集。”强行避开了问题。
他气严烺也气,冷笑道:“沈老师知识分子风骨清高,看不上我这铜臭味。”
“你要这么想随你。”沈屹原端起餐盘要走。
严烺单手横在隔壁塑料椅背上,端着下巴,紧盯沈屹原:“我和你的交集不超过严家祖宅,要有什么事也只会是那儿发生的事。正好我下周要回去,你不说,我自然有的是人可以问。”
沈屹原猛地抬起头,问道:“你回去干什么?”
“当然是去参加祭祖仪式。”
什么祭祖仪式?沈屹原根本没听说过。他一脸茫然。
严烺看出来了,挑眉问:“这么大的事你不知道?”可真是怪了。沈屹原他妈同是严家人,算起来是和严烺隔了六七代的远房亲戚。严老爷子今年心血来潮,请人重新修编族谱,又特意令人择选吉日举行祭祖仪式,请了所有能请到的严家族人。这么大的事,他妈居然没和沈屹原说。
“我怎么知道?!”沈屹原冲口而出。说完后很有些懊恼,皱着眉头站在原地,连餐盘边缘的汤汁擦到衣服上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