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典礼这天依然下了一场大雨。

典礼已经结束了，季蕗把别在胸前的红花和毕业生胸牌取了下来，等着季父去取车。她屈膝坐在礼堂前的阶梯上，看着同学们来来往往，有人把面颊都哭湿了、不捨地紧抱住彼此，或是一群人聚在一起拍照，想要把最后的回忆用照片纪录下来。

季蕗想起方才，向来最严厉的班导师也哭了，挨着把班上所有人都抱了一遍。

宋欣蓉哭得特别惨，因为她毕业之后，就要搬去外县市住了，高中也不太可能再和他们一起了，她抱着季蕗哭得淅沥哗啦的，季蕗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背，有些嫌弃她把她的衣领都哭湿了，鼻尖却也忍不住的泛酸。

小学升国中几乎都是同个学区，这还是她第一次意识到，三年来每天都在一起的同班同学，今天一别，可能很多年后都不会再见到面了。

想到这里，季蕗抬头望向还在礼堂门口和别班同学说话的傅长安。

见傅长安准备走过来，她正想对他招手，动作却是一顿。

因为一个不认识的女同学，在其他同学们的簇拥之下，挡去了傅长安的去路，红着脸不知道对他说了些什么，让旁边的同学都起閧了起来。

季蕗将手放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有些自讨没趣。

她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他千百遍，臭流氓、看见女生就走不动路了！

然而傅长安摇了摇头，而女同学看起来像是快哭出来的样子。

「季蕗。」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傅长安已经站在她面前了。

「该回神了。」傅长安的手轻轻在季蕗面前晃了晃，她这才注意到，季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车停到礼堂前面了，她的手微微一暖，但是他在把她拉起身之后，又很快把她的手松开了。

「喔、喔」季蕗看了眼空荡荡的掌心，心里空落落的。

「走吧，我们该回家了。」傅长安的语气依然带着笑意。

季蕗却因为这个声音回过神来，顿时有些恼羞成怒，明、明明考试那天她说不要牵的，他还硬是抓住她的手，现在碰了一下又放开是哪个意思！果然果然还是在想刚才的女孩子吧！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在傅长安的眼中完全是另一个样子。

小巧的脸蛋、因为皮肤白而显得特别明显的緋红，向来清澈明亮的眼眸，此时却泛着水光，眼巴巴地瞪着他，看上去张牙舞爪、却完全没有威胁性。

他都没敢再多看一眼，便用手背掩住他发烫的面颊。

「叭──」直到季父以为他们没注意到他，对他们按了喇叭提醒。

和傅长安一起坐上车时，看着生活了三年的国中校园逐渐消失在视线范围，季蕗还是没有什么真实感，说不清是因为这三年就这么结束了，还是因为对未知的未来感到抗拒。

季父要去便利商店买东西，便将车子停在路边的停车格。

「傅长安。」因为傅长安平时在学校人缘很好，很多学弟妹送来了捧花，现在这些捧花全都放在她和傅长安的中间，季蕗转头看他的时候，中间好像隔了一道墙、又像是隔了些别的什么，「你有没有一种感觉？」

「什么感觉？」他问。

身边的人逐渐从身边离开的感觉。

但是她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而她真正想的那个人，又是在指谁──

「没、没什么，我胡说的。」季蕗欲哭无泪地把头靠在车窗上，结果没控制好力道，发出一声非常响亮的「咚」。

「没事吧？」傅长安担忧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她回过头想摆手说没事，对方的手却已经伸了过来，落在她撞得有些通红的额头上，心疼地替她揉了揉，「有没有撞疼？刚才的声音」

季蕗已经放弃思考了。

傅长安也动作一怔，好像反应过来他的动作有点越界了。

「小蕗、小安。」此时突然拉开车门进来的季父真是他们的救星，他坐在驾驶座上扣好了安全带，回头将手中提得提袋递给他们，笑呵呵地道，「好像是新推出的口味？你们两个快趁热喝喝看吧。」

傅长安很快就反应过来，说了一声谢谢。

「谢谢爸。」季蕗从傅长安手中接过了奶茶，还是热呼呼的。

她趁着车子还没啟动，赶紧打开杯盖喝了一大口，结果喝得有些太急了，差点被呛到，咳了几声，她有些奇怪地看着手中的奶茶，她向来喜欢吃甜的东西，别人觉得太甜的东西，她都觉得刚刚好。

这杯奶茶明明是她最喜欢的味道，她却觉得喝下去──

好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