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城,二女先向镖局询问近日有无去蜀郡的车队,在得知昨日刚发出一趟时,直呼运气不好。
“下一趟最快也要七八天之后。”掌柜的说:“当然如果二位着急且舍得花钱的话,明早就能出发。”
江月眠问:“多少钱?”
“看您要多少镖师跟着,您二人最低要配四位,每位镖师六十两。”
“算了,也不急。过两天再来问问。”江月眠立即婉拒,拉着林舒枝说:“咱们先去吃饭吧。”
“二位姑娘慢走。”
寻了家生意瞧着红火的酒楼。
林舒枝坐在一桌子佳肴前,一边夹筷吃着,一边感慨:“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搁以前二百四十六两花就花了,现在二十四两我都肉疼。”
“可不是嘛。”江月眠颇为赞同,不禁提起跟着师父生活时过得有多自在,未了总结道:“离开蔡州后才开始为钱犯过愁。”
说完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从不知师父是靠什么营生赚钱的。不过也无所谓了,她打算给父母报完仇就找点事做,将来好颐养师父。
江月眠正想开口问林舒枝,要不要与自己一起做点什么买卖,却听楼下一阵敲敲打打的喧闹声。
二女不约而同地趴到窗边往下望,但见一支穿着彩衣戏服的队伍游走在路中央,两边站了不少驻足观望的百姓。
“这是在干什么啊?”江月眠好奇道。
林舒枝下意识解答:“马上小满了嘛,这是每年一度的祭车神鼓乐队游行。”
“咦?怎么跟雍都的不一样。”
“每个地方的习惯不一样吧,长安这边反正一直都是这样的。”
听出好友语气中的熟稔,江月眠转过头问她:“阿枝以前在这儿待过呀?”
“嗯。”林舒枝说:“药王谷就在长安的东南边界处,骑快马半日就到了。”
“那你要回去看看吗?”
“不想回去。”她摇头,过了一会又道:“不过我想去看看我长姐。”
“那就去看呗,在哪?我能陪你去吗?”
“当然可以。”林舒枝展颜笑道:“我长姐嫁到了激浪山庄,离这里不远,就在枫华镇,骑马两个时辰就到了。”
“那咱们快点吃,待会去租两匹马——出发!”
日渐向西的日光穿过疏密的桐树叶,在惨白的墙面上印出斑驳的影子,站在窗边的林舒柳痴痴地望着那束,从交错的木条缝隙中照进屋子里的金光。
半刻钟后她起身走到书案前,拿起毛笔在只剩一笔的字上虚虚弱弱地添了一横,又一个“正”字在宣纸上诞生了。
林舒柳瞧着一开宣纸上满满的“正”字,突然悲声轻泣,“我的儿……”
她已被禁足了两百多天,也有这么久没见到四个女儿,也不知厉仲平那个杀千刀的会不会虐待女儿们。
正低声咒骂着她的丈夫,突然门外传来锁链哗哗碰撞声,林舒柳吓得拿起被打磨得十分锋利的薄铁皮,目露警惕地盯着房门。
吱呀一声响,一位华袍国字脸的男人推门而入。他打量着角落里的一脸防备的妻子,她瘦弱嶙峋,一脸菜色,身上的衣裳宽大且破旧,显得整个人更加憔悴又丑陋,再无当年初嫁厉家时的风华绝艳。
“阿柳。”百感交集的厉仲平叹息道:“若非你固执己见——”
“呸!”林舒柳打断他的假惺惺,“你有什么事直说便是,少在这里恶心我。”
这人向来无事不登叁宝殿,也不知这次过来是等不及要亲手索她的命,还是有旁的事。
面具既已被对方揭开,厉仲平放弃走怀柔政策,露出自己的狼尾巴,开门见山道:“你妹妹来看望你了,赶紧跟我回正院,待会见了你妹妹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不用我教了吧?”
听到妹妹到访的林舒柳先是激动,待听明白对方的意思后,眼中希冀的光又一点点暗了下去。
是了,眼前这个狠毒的男人会用女儿们的性命作要挟。
……
坐立不安的林舒枝突地走到门口,问一直守着的丫鬟:“我姐姐住哪,我去找她。”
“还请小姐稍安勿躁,少奶奶她梳洗好了自会叫人来请。”
“但这也太久了,再说我见自家亲姐,没必要讲那么多虚礼。”林舒枝不耐烦道。
自听姐夫说长姐久病床前已有大半年,她这心就乱糟糟的,很想马上见长姐,可姐夫拦着说他去先问问阿柳是否要沐浴更衣,毕竟一身药味见客不好看。
想到长姐已经嫁了人,按照世俗来讲长姐确实是历家人,而自己已是客,只好耐着性子等。
但半个多时辰过去了,桌上的茶水换了好几壶,她都怕是不是长姐出什么事了。
正犹豫着要不要闯出去自己找长姐,这时远处终于有位老妈妈疾步过来,笑着请二女移步到正院。
甫一踏进正屋,林舒枝看着瘦的不成样子的长姐,眼泪扑簌簌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