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洛湄刚为李世民换了药,从皇帝寝宫走出来,就迎面遇见一位妃嬪打扮的少妇。这位年约二十来岁的妃嬪倒五角形的脸上五官特别鲜明,儘管弯月形的眼睛并不算大,睫毛却很长而微翘,与化着淡妆的黛眉、红唇联合组成了一种浓得化不开的艷丽,非常耀眼。
“你是否就是杨淑妃的堂妹杨洛湄?”这位丽人主动打招呼,接着自我介绍:“本宫姓阴,受封为阴德妃,不过总觉得当不起这个德字,你就称呼本宫阴妃吧!”
洛湄点点头,算是回答阴妃的问题,又问:“阴妃娘娘可是来探望皇上?”
“皇上此刻应当在午睡吧!”阴妃粲然微笑道:“本宫其实是来找你的,想跟你聊聊。”
洛湄听了,不禁流露出了讶异的眼神———不知素昧平生,有何可聊?
阴妃看出了洛湄眼中的疑问,就直接了当说道:“这是因为,你我二人都跟皇上有仇。”
洛湄更惊讶了,一双清澈大眼睛睁得更大。
“我们去那边坐吧!”阴妃指着不远处一个亭子,以脆亮的声音亲切说道:“让本宫慢慢告诉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阴妃的祖父阴寿是隋朝开国名将,父亲阴世师官拜驃骑将军、张掖太守、左翊卫将军,奉命为隋朝皇室驻守京城,一心效忠隋朝。正因如此,阴世师与李渊成了死对头。
李渊准备在太原起兵之前,身边只有世民一个儿子,于是他悄悄传信给河东家中的建成,叫建成潜往太原,而建成为了行动隐秘,只带了同母所生的弟弟元吉,大多数家人都留在河东。结果,李渊起事之后,他的庶子智云被河东地方官逮捕,一送往京城,就被阴世师处决了。智云年仅十四,他的早逝使得李渊肝肠寸断,而这只是李阴两家结仇的开始。
阴世师为了保卫大隋,决定破坏李家的风水。他命令李渊家乡的地方官去挖开了李渊祖父李虎、父亲李昞的坟墓,也烧毁了李渊的家庙。这是李渊最没齿难忘的深仇大恨!
一旦李渊攻破京城,改大兴之名为长安,第一个要杀的就是阴世师。不过,李渊把阴世师斩首示眾之后,想要以德服人,就留下了阴家女儿与幼子,分别发配为奴僕。芳名翠媗的阴家女儿于是以奴婢身份进了秦王府。
秦王府的下人们都听说了,翠媗是罪犯家属。他们因此认为翠媗身份比他们还低,每一个都对她作威作福。不只管家饶婆叫翠媗去倒马桶,做诸如此类最脏的粗事,婢女们也常把分派给她们的杂务都丢给翠媗。若是翠媗事情太多了做不完,婢女们就向饶婆告状,说翠媗偷懒。然后,饶婆就会鞭打翠媗一顿。
同时,秦王府的男僕们也不放过翠媗。他们主要是垂涎翠媗的姿色,动不动就偷偷摸她一下或捏她一把。他们之中好心一点的,会过来帮她提她提不动的重物,但做完之后总会开她玩笑,叫她晚上要回报,气得翠娟再也不要他们帮忙。好在翠媗夜晚都与另一个婢女同睡一个房间的大炕,还不至于有男僕敢在夜间溜进来骚扰她。
翠媗所受的欺凌,不但秦王李世民因为常常出征在外,一无所知,就连他的王妃无忧、孺人吉儿也都不知情。她们两人那时候都怀着孕,都只顾养胎,从不过问下人们的事,都交由管家饶婆全权处理。
有一天,翠媗奉饶婆之命,汲了两桶井水,用扁担挑起来,要送去厨房。她单薄的身子实在挑不动这么沉重的两桶水,走路歪歪斜斜,有些水泼出来,溅溼了她的衣裳,溼布贴到身上,凸显了她的腰臀曲线。长工大鹏看到了,不禁全身一阵酥痒,就跑过来说要助一臂之力。翠媗讨厌大鹏一向贫嘴占她口头便宜,拒绝让他插手。大鹏心有不甘,故意伸手从翠媗背后推她一下,把翠媗推倒在地,两桶水也都泼翻了。翠媗趴在地上,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
大鹏见翠媗哭泣,不但没有愧疚,反而哈哈笑道:“哎呀,你衣服全溼了啊!来,哥哥房间有火炉,哥哥抱你去把衣服烤乾!”
他拉住翠媗的手臂,不顾翠媗的挣扎,要把她拉起来、抱起来,却听到一声暴喝:“住手!”
大鹏与翠媗都转头面向那雄壮声音的来源,只见男主人一脸义愤,怒斥大鹏:“你这小子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乱来,难道忘了秦王府的家规?来人,把他拖下去,重打三十棍!”
两个侍卫过来把大鹏拖走之后,秦王李世民仔细看了看翠媗,认出了她,就感叹道:“你是阴将军的千金吧?你原本是金枝玉叶,作婢女已经够可怜了,居然还受下人欺侮!还有,你一个弱女子,怎会被派到挑水这种重活?都怪本王治下不严,害你受苦!你回房换件衣服,然后到本王的书房来,好好告诉本王,这王府之中还有哪些人欺负过你,本王一一治他们的罪!”
结果,饶婆被罚跪三天三夜,跪得她风溼老毛病发作,老管家婆此后腰膝时常痛得日夜不寧,寸步难行。那些把苦差事推给翠媗的婢女们,也都受到了轻重不一的惩罚。
从此,秦王规定翠媗只管整理图书室的藏书,准备书房的纸砚笔墨,别的杂事一概不用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