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我们这一战虏获了多少俘虏回来,又付出了多少的牺牲?”他的语气骤然阴沉下来,殿内气氛降至冰点,“光是一个青霄君,为了捕获他我们便丧失了数以千计的战力,更罔论还有下面百来号俘虏……放了他们,凭什么?”
“青霄君……”江疏雪闭了闭眼,再度睁开的时候,透亮如琉璃般的眼眸中竟带了些哀求,“求您放了他们。”
“哈!”魔尊冷笑一声。
“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情。”江疏雪如今修为全无,身无长物,已然是自身难保的状态,更别提谈判用的筹码。他也不知究竟如何才能说动魔尊松口,但不得不来,只能硬着头皮来央求昔日死敌。
他一身单薄轻纱,外面只草草裹了一层不怎么厚的大袄,在这魔界冰冷刺骨的寒风中,简直如同蚍蜉撼树。他受了重伤,无修为傍身,前几天甚至在床铺上动弹不得,如今大病未愈,在寒风下站了这么一会儿,便忍不住低低咳嗽起来。那一杆修竹般劲直的脊背,也不得不弯折下来。
魔尊坐在高堂上,冷眼看他狼狈地弯腰咳嗽。殿下的仙君任谁见了都要说上一句“绝世美人”,若是加上其强劲的实力和天下第一剑仙的名号,便更多了些不可攀折的微妙意味在其中。而现在这位高岭上绽放的美人花,昔日握剑稳稳应敌的手,如今却只能堪堪挡住破败的咳嗽声,一直以来一丝不落束起的青丝,如今也如云般垂散下来,散了一两缕在脸侧,流墨一般,更是衬得他面色粉白,肤若凝脂。
江疏雪咳了很久才止住,再抬头时,眼角已经染了飞红。
魔尊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忽地话锋一转,转问道:“你知道那天你究竟是如何败的吗?”
江疏雪抬头茫然望着他。
“呵,真不是个天下第一人的做派,心性不及名号远矣。”魔尊冷哼一声,“你第一败在优柔寡断,妇人之仁上。成千上万的人在死去,你却仍要去救一个乱世不可能存活下来的孩子。”
“第二败在心狠不足,无用的善意泛滥。青霄君被擒,你便乖乖受了威胁,导致士气大减,军心不振。”
“第三……”魔尊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败在你识人不清,错认知己。”
“识人不清”四个大字险些将江疏雪砸进地下,他缓慢地消化着这句话,却被自偏殿走进来的人无情地打断了。这人身着烟雨色轻衫,腰间挂着一柄轻巧的折扇,气质清幽不凡。
“城主……”江疏雪艰难地喊住来人。
“小雪人,好巧。”应龙城昔日的城主笑盈盈地朝他走来,他身形修长,站在江疏雪面前比他高了一个头还有余。他走至江疏雪面前止步,拆下腰上的折扇,用扇尾轻佻地挑起江疏雪小巧的下巴,仔细端详着他荏弱的神态:“你如今这番模样更加柔弱可欺,也更美人了,我喜欢。”
他往日便喜欢同江疏雪插科打诨,但如今这些话再说出口,江疏雪只觉得如坠冰窟。
以他的实力本不该被擒,但那日同魔界大将交战中,对方已被他的剑气封住灵气动弹不得,他正提剑欲给敌人最后一击,忽地眼前光景一闪,浓重的黑暗侵袭而来,周身澎湃的灵力瞬时间偃旗息鼓,他直直从半空中掉下来,被对战中的魔界大将直接刺穿肩膀挑在了剑尖上。
那是整个战场局势的转折点,从那一瞬间开始,整个局势急转直下。
现在想来,应当是大战前夕,城主亲自递给他的那一碗热茶的缘故。
“你……”江疏雪干涩地说不出话来。
“别这样看着我,我都要硬了。”城主笑嘻嘻地抚摸着他光洁柔软的侧脸,“小雪人大病未愈,怎么不躺着休息,来找魔尊做什么?”
他一击掌:“哦我知道了,来求情?”
江疏雪定定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城主叹了一口气,伸手盖住他的双眼:“你还是这样,天真到让人都不忍心欺负你了。”
“左护法。”魔尊淡淡叫了他一声,他耸耸肩,自觉地回到魔尊旁候着。
魔尊看着下面神情恍惚的江疏雪,说道:“现在明白了?”
江疏雪低着头不说话,半晌后开口,还是那句“求您放了他们,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
魔尊沉默着打量他,却见江疏雪竟是扬起衣摆,伏下身子想要往地下跪。
江疏雪这辈子只跪过两次,一次跪父母,一次跪师门,他曾以为自己从不会因强权低头,也绝不会违背自己只跪父母长辈的原则。待到从未设想过的这一天到来,他才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膝盖也能这么重。
在他的膝盖触地之前,一阵劲力隔空托住他,他被带着向后撤了两三步才站稳,刚稳住身子,便听见魔尊简短地开口:“脱。”
“什……么?”他疑心是自己听错了,不解地看向魔尊。
魔尊却并不给他的那点侥幸心理机会,他咧开了充满恶意的笑容。
“不是说什么都愿意为我做吗?那好,我要你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