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楚不得不再次坐下，局促地看向宋云钧。

“我知道，楚楚，”宋云钧道，“你难过的原因之一是照顾不了宝宝，但我觉得应该还有别的更让你难过的事，你却没有告诉我。”

照顾俞楚这么久，宋云钧早已摸出他的脾性。俞楚只会倾诉让他难过，却又并非真正令他痛苦的事。最深处的痛苦，他永远都是留在自己心中。

俞楚张了张嘴，“我……”

“不是我，”宋云钧纠正道，“是我们。楚楚，我们现在已经是夫夫了，无论你有多少痛苦，我都该承担你的一半，你不能剥夺我的权利。”

可俞楚怎么说得出口？是那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他垂下眼眸，避开宋云钧殷切的目光。

看着俞楚躲避的眼神，宋云钧忽然觉得很累。

诚然，他内心最深处曾渴望过俞楚一辈子不要康复，一辈子都只能躲在他的怀中。可是看到俞楚渐渐恢复，看到他脸上重新展露出笑颜，他怎么还能接受俞楚又一次堕入深渊，变成从前那副痛苦的模样？

纵然他有足够的耐心，可以一次又一次、一次再一次陪伴俞楚康复，可复发一次，俞楚就多承受一份痛苦。这样的痛苦，他能承受几次？在第几次的时候，他会承受不住，再一次选择轻生？

而且，而且——明知只是奢望，可当纪晨泽将请帖拿出来的时候，某一瞬间，他竟期盼自己也能和俞楚举办一场婚礼，盛大到足以压过叶辛。

身为宋家不受宠的独子和名义上的继承人，宋云钧内心对于叶辛这位被指定为继承人的宋家养子始终心有芥蒂。尽管两个人现在已经和解，但从小到大都被用来和叶辛对比的经历还是让他处处都想胜过叶辛一筹。

现在叶辛即将结婚，他却要面对再次病发的俞楚，心理怎么能平衡？

“楚楚，”宋云钧伸手轻轻搂住俞楚，语气满是疲倦，“让我抱一会，好不好？”

俞楚一怔，心中顿时慌乱起来。

他知道宋云钧会累，哪怕他每天在自己面前都是一副神采奕奕，精力充沛的模样。可不面对自己的时候呢？又是什么模样？

俞楚想象过，也许就是现在这副模样。可想象毕竟只是想象，当宋云钧真正将疲倦和痛苦展现在俞楚面前时，他还是慌张又心痛，只想穷尽一切手段让宋云钧开心。

云钧他面对自己的时候，也是同样的心态吗？

俞楚轻轻回抱住宋云钧，学着他安慰自己的样子，轻轻拍着宋云钧的背，哄他道：“没、没事的，云钧，不要难过……”

宋云钧轻声道：“我不难过，楚楚。只要你还陪着我，我就不难过。可是我害怕，害怕你又把我抛下，到时候我和宝宝怎么办呢？”

“不会的，”俞楚连忙承诺，“我、我不会抛下你和宝宝的。”

“我很想相信你，楚楚，可是我做不到。我越爱你，越在乎你，就越害怕。你习惯了什么都藏在心里，我却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你因为什么悲伤、因为什么痛苦。或许有一天，你终于忍受不住打算离开，我却什么都不知道，只能眼睁睁失去你，我怎么能不害怕呢？”

“我、我……”俞楚迟疑着低声道，“云钧，你还喜欢我吗？”

“什么？”宋云钧惊愕地松开俞楚，怀疑自己耳朵出现了问题，否则怎么会听到这么荒唐的问题，“当然喜欢你，楚楚，最喜欢你。”

“那、那……”俞楚的声音更低，几如蚊蚋，“那你怎么不碰我呀……”

宋云钧终于明白俞楚这几天在不安什么，忙解释道：“不是不碰你，楚楚，是不敢碰你。你刚刚生完孩子需要休养……”

“可、可是……”俞楚打断道，“最近连亲亲和抱抱都没有了……”

宋云钧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难道不想亲亲俞楚，再抱抱俞楚吗？他只是害怕擦枪走火，忍不住做出事来。

“那也没关系的呀，”俞楚不解地听着宋云钧的解释，“宝宝都已经三个月大了，医生也说我早就恢复了。”

宋云钧当然知道俞楚的身体已经恢复，可以同房。医生说话的时候，他就站在俞楚身边。可那一刻，他脑海中浮现的画面却是他们第一次做爱的时候俞楚勉强自己的样子，又怎么能心安理得用医生的话让俞楚和自己同房。

“听我说，楚楚，”宋云钧道，“你自己承认过第一次的时候会痛，是不是？”

俞楚点点头。

“但是那天在浴室里我帮你清理时，你明明很痛，却问我要不要再来一次。为什么呢，楚楚？”

俞楚哑口无言，半晌才嗫嚅着道：“我……我以为你会想要……”

宋云钧对这个答案毫不意外，“我是想要，楚楚，可前提是你也想要。你想一想，如果是我不想要却勉强自己让你开心，你还愿意做爱吗？”

俞楚连连摇头，“我、我知道了。”可想了想，又道：“可、可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会先问你想不想要，你不想要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