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言重了,微臣替家父多谢陛下厚爱。家父如今已无大碍,只是冬日伤口好得慢,他身子弱,暂时还需卧床静养。”
燕贺颔首,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爱卿年岁几何?朕记得你似乎还未曾婚配?”
“回陛下,臣今年二十又一。”曲默恭谨地答道,后面那句话他实在不敢接,生怕皇帝一时兴起,开始乱点鸳鸯谱。
谁料皇帝下一句便道:“嗯,是该成婚的年纪了。”
曲默眼皮子一跳,心中警铃大作,“臣——”
“过来。”又是不等曲默说出口,燕贺便朝他招手。
“遵命。”曲默心道不好,却也只能走上前去。
只见燕贺起身从书架子上抽出一卷画轴。
那画轴单单置在几本书之上,放的高度也刚刚好,该是一早便备好的。
燕贺解开抽绳,画卷“唰”地一声朝下展开,燕贺便将它挂在书架的立钩上。
那是一位女子的画像。
画中女子端庄娴静,她坐于圈椅中,双手交叠放在膝上,从穿着打扮来看,约莫是官宦人家的女儿。
“这是太傅李怀清的孙女,年芳二八。皇后日前跟朕提了,要做媒将她许配给你,爱卿瞧着呢?”
几句话的功夫,曲默额上便冷汗涔涔,他盯着那画像看,眼神飘忽不定,实则脑子转得飞快——如今的大燕皇后乃是继后,曲默与她从未谋面,不知为何她忽然要给自己做媒?还是皇帝想指婚,只是借了皇后的名头?那为何偏偏在这个档口……
曲默百思不得其解,面上如临大敌。
“爱卿如若无异议,朕便拟旨将她封为怡平郡主,再令礼部择良辰吉日,下旨赐婚……”
“陛下万万不可!”曲默也顾不得许多,当即掀袍跪下,满口胡诌道:“陛下,臣在……在法源寺发过大愿,二十五之前誓不娶亲!”
启宗帝呵呵一笑,端得是和蔼可亲,“那不打紧。朕先赐婚,等你二十五再娶她便是。横竖你二人年岁还小,再等三四年又何妨?”
曲默心乱如麻。
怎么不说到三十再娶?曲默恨不得掴自己两耳光。
“臣一门心思扑在亁安山,实在无暇儿女私情。”
“这说的哪里话。男子欲立业必先成家,若不先娶妻生子,安顿了后院事,谈何建功立业?”
“……”
“……”
“陛下,臣——”
“住口!”
曲默三推四阻,启宗帝终是恼了,一掌拍在书案上,怒道:“李家累世书香世家,李太傅又桃李满天下,他的孙女难道还配不上你不成?!你在亁安山做的好事!一个守皇陵的废太子都看不住,若不是要将李太傅的孙女配给你,朕恨不得砍了你的脑袋!”
“陛下息怒!微臣罪该万死!”曲默将跪下的身子伏得更低了,鼻尖几乎要碰到地毯上。
然而皇帝这一怒之下的说辞,却也叫曲默明白了其中的是非曲直——皇帝要的不是曲鉴卿的儿子曲默,而是太傅的孙女婿曲默。
揭开皇后说媒这个幌子,皇帝的意图便昭然若揭了。太子太傅李怀清与丞相曲鉴卿政见不合由来已久,此乃朝堂上众臣皆知的事实。皇帝此举,指婚是假,将曲默从曲家摘择出来、削弱曲鉴卿的势力才是真。
看来外界“相家父子不和”的流言早传进了皇帝的耳朵里,这才有了皇帝将计就计的指婚戏码。
曲默当真是有口难辩。
如今无计可施,曲默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回绝这门亲事。况且皇帝已经捅破了那层窗户纸,明着拿吴疴的事在威胁他了。
“是为亁安山的失职赴死,还是朕亲手给你赐婚,你风风光光地娶太傅的孙女!你好好地想,想明白了再出去!”
启宗帝燕贺言罢,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砰!”
随着皇帝离去,守门侍卫关上了偏殿的大门。脚步声渐渐远去,原先殿中的太监宫女都跟着皇帝走了,房内外静地可怕。
曲默还维系着方才跪地俯身的姿势,他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抗旨是死,失职是死,而让他娶亲,则是生不如死。
二更许,相府。
“大人,宫里来消息了。小公子触怒了陛下,被罚留在宫中思过,这才迟迟没有回府。”扮作金亁卫的曲家铁卫跪于榻前汇报道。
——便是有过错,也不该留一个外臣在宫闱中思过。
曲鉴卿蹙眉,将碗中黄褐色的苦药汁一饮而尽。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那铁卫听见曲鉴卿咳嗽,忙要上前给曲鉴卿拍背。
“不……不妨事……咳咳……”曲鉴卿摆摆手,阻止了铁卫上前。
咳嗽好一会儿才止住了,铁卫递上茶水,“大人当心。”
曲鉴卿接过茶水漱了口,失力地靠回到身后软垫上,他的胸口大力地起伏着,急促的呼吸中似乎也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