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气。
怎料曲默下一刻便言道:“不知葛炀兄何在,他不是殿下爱妾的表兄么?今日原是大年初三,没陪着贵夫人回娘家祭奠先祖?”
燕无疾方才那点怒火霎时间消弭了,他眼皮上下一眨,转眼便编好了说辞:“咳咳……涤非兄问他作甚?他近日病了,他……”
不容燕无疾说完,曲默便出言打断:“臣只想知道葛炀身在何处?”
见曲默态度强硬,燕无疾面上的神情也冷了下来,他微微眯了眯眼,言道:“葛炀是芸芸的兄长,他在哪儿是本王的家事,不知曲统领找他有何公干?”
“既如此,臣也便不绕弯子了。”曲默正色道:“那日我父亲大婚,葛炀与臣那小侄——也便是监军曲岩的独女曲滢萱——有些不快。那葛炀便记恨在心,先是在相府趁乱掳走了小侄,而后砍下她一只手臂,扔在西郊枯井之中。我这侄女……她才四岁,葛炀竟也下得去狠手?臣此次前来便是要葛炀交出小侄,而后臣自会将他押送至京兆尹衙门。小侄失踪一事,陛下与镇抚司田总使也知情,陛下还命人印了寻人的告示,已在城中张贴多日了。”
曲默句句属实,接下来便要看燕无疾的回复了。他言谈时,悄悄将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收到袖中--今日祭祖的那身衣裳乃是长衣广袖的大礼衣,袖袋宽松,冬日衣裳又厚重,便是在其中放上一筒竹简,只要将收口扎紧了,从外头也看不出甚么来。
一席话听完,燕无疾面上还是沉寂之色,缄默了半晌方道:“你……可有证据?”
曲默道:“若有证据,岂容殿下包庇那畜生到此刻?他不光劫走了小侄,甚至为了灭口,还杀害了服侍我父亲多年的贴身侍女,我父亲因此大怒,已气得卧床在榻多日了。”
或许在燕无疾眼中,曲岩代表不了曲家,而一个监军的女儿自然无足轻重。但若是涉及曲鉴卿,燕无疾便要重新考量了。是以,即便曲默知道——曲鉴卿为了一个侍女气病,这句话燕无疾定然不信,但事出从权,他不得不扯一个荒唐的谎来。且初五便要开朝了,曲鉴卿的缺席也需要一个由头,如此,也算是一箭双雕了。
燕无疾又是一阵沉默,而后有些艰难地开口:“涤非……你也知道芸芸是本王爱妾,她自小与葛炀一起长大,虽说是表兄妹的,却比寻常人家的亲兄妹都要亲厚。她双亲在早年间故去了,葛炀是她在这世间唯一血亲。如今芸芸身怀六甲,你却要将葛炀发配大牢,这你让本王如何答应?!如若你没有确凿证据,本王是万万不能将葛炀轻易交出。”
话说到此,已不必多言。
曲默从袖袋里摸出早已备好的匕首,反手握住,而后俯身上前抵住燕无疾的颈子,他动作敏捷,一套动作眨眼间便完毕。
宽袖翻动,冷风扑到燕无疾面时,后者方反应过来,将要张口大呼“护驾”,便被曲默的刀尖扎了回去。
“殿下大可试试,是您的嘴快,还是臣这匕首更快。”曲默低声威胁道。
燕无疾惊道:“你……你竟敢!”
“葛芸身怀六甲?葛炀谋害我那年近四岁的小侄时,可曾想过他那尚在娘胎中的外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殿下身为皇子包庇罪犯,又当如何论处?”曲默冷声质问道。
曲默单脚踩在床榻上,手中的匕首纹丝不动,燕无疾毫不怀疑,曲默能在顷刻间送力割断自己的喉管。
“你……意欲何为?”毕竟是皇子,那短暂的惊惧已被他强压下去,神情又恢复了镇定。若不是冷汗顺着燕无疾的额头淌下,曲默还真要佩服起他来了。
“殿下,臣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交出葛炀,你我二人之前的谋划便还算数,否则——”曲默将匕首上移,直到刀尖距离燕无疾的眼球只有纤毫之隔。他动作缓慢、带着戏弄的意味,像是猎食者在逗玩爪下的猎物,“臣便只能对殿下不敬了。臣死不足惜,殿下您可是万金之躯,将来要继承大统的,若早早死了,岂不叫陛下哀恸?”
“本王……”匕首寒光一闪,映照出燕无疾因惊恐而放大的瞳孔,他却动都不敢动,生怕一个哆嗦,他的那只眼便被刀尖戳破,“本王答应你。”
“殿下真是好决断”,曲默勾了勾唇,皮笑肉不笑地奉承了一句。他握着匕首的手下放,盖在被褥底下,而后用刀尖抵着燕无疾侧腰——如此这般,便是有人进来了,也发现不了异状——这便是他一开始坐在榻边的原因。
“殿下请唤方才的总管进来,令他绑了葛炀送去曲监军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