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
邱绪拿过筷子,低头吃菜。
曲默只是沉默,他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小巧的酒盅。等邱绪一顿饭吃的差不多了,开始上茶水了,他方开口,“刺杀我父亲的,是一个叫做月翎的女人……”
从曲鉴卿大婚到曲滢萱被掳走,曲默大致将这几日的事交代了一遍,而后两人便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直到茶水的热气都散尽了。
“你作何打算?吴疴的尸首可找着了?”邱绪轻啜杯盏中冷茶,旋即嘶了一口凉气——那茶冰得他后牙根疼。
“不曾。”曲默沉声道:“如今不得不上报给皇帝了。纸包不住火,比起日后被有心人揪出来,不如你我先行上奏 ,指不定皇帝嫌此事丢人,能从轻发落。
栖客馆我已派钱沛他们查封了,因着昙甯是在我去亁安山的路上行刺,离皇陵不远,如若初五开朝时还没有丝毫线索,便只能将吴疴的事推在她头上了,横竖她是燕贞的耳目,还重伤了齐穆,没冤枉了她。”
“也好。”
曲默挽起唇角,“我还以为你会给她求情呢,毕竟你年少风流时,也跟她有过那么一段。”
邱绪赧然,驳道:“那都是多少年前了,我跟她真的清清白白,没有那档子事。我他娘的那时候少不经事,就给她写了首歪诗而已,值得你回回都拿来取笑我?”这一急,他身上那点从牢里带出来的沉稳便荡然无存了。
“是是是,我错了,我的错,你消消气。”曲默忙不迭笑着赔不是,起身给邱绪倒茶,“哥哥,您请用茶。”
这一闹,活泛不少,两人又顺着玩笑了几句。但说到正事,曲默又蹙起了眉,“萱萱必须找到,我哥只有她一个孩子。我派出去跟踪葛炀的人报信,说葛炀从昨日晌午进了七皇子府,之后便再没有出来过。葛炀不是什么善茬,他或许已经发现了身后的尾巴。”
邱绪应道:“曲叔不是醒了么?你去服个软求求他,以他的手段,必然能让燕无疾交出葛炀。”
闻言,曲默只在心里自嘲——服软?他在曲鉴卿面前早就连脊梁骨都直不起来了。
“此事不能将我父亲牵扯进来。”
“怎么?”
“还记得前段时间,我父亲递上去的折子么?”曲默沉声道,“其上所书条例若是施行,便等同于折去燕无疾的左膀右臂。但因着筹备联姻还有月翎行刺,进程便耽搁了。燕无疾月前便为了这折子找过我,要我站队……眼下虽无大动作,但我父亲跟燕无疾之间已是剑拔弩张,此时再让他出面要葛炀的人,便如在烈火上浇油一般。”
邱绪思虑片刻,方道:“那你不若直接去找燕无疾,用筹码跟他换葛炀。亁安山如今暂无正职,你这个副统领便是一把手,那葛炀仅仅一个幕僚而已。燕无疾那样精明的人,总不会分不清孰轻孰重。”
“葛炀可是燕无疾大舅子,跟了他许多年了,况且葛芸而今还怀有身孕,燕无疾心里,葛炀的分量不轻。”曲默应道。
“这倒也是。”邱绪面露愁容,似乎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罢了。”曲默沉吟良久,苦笑一声,方无奈道,“目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萱萱已经失踪近四天,等不起了。”
“你做决断罢,朝堂上这些尔虞我诈我知之甚少,做出的决断恐怕上不得台面。”
曲默盯着邱绪淡然的面容,嘴唇张张合合,还是说了出口:“邱绪,你……”
“嗯?”邱绪原本在拨弄盏中茶叶,闻声抬首:“甚么?”
“跟燕贞到底是什么关系?我本不欲干涉你这些私事,但你也知道他跟月翎勾结。我没法绕过你去查燕贞。”
“没有关系。我之前便跟你说过了,他之所以跟我走得亲近,是因为我长得有几分像他的一个故人。那人名沈隽,死了好些年了,燕贞有次喝醉了酒,他自己告诉我的。”
曲默只觉得这名字熟稔得很,“沈隽……沈隽——”
曲默忽然想到什么,即刻脱口而出: “我好像听我父亲提起过这个名字,在老宅的祠堂里,和月翎的名字一道儿。”
……
便这般你一句我一句,二人从未时末谈到戌初,菜热了三四遍,酒也添了好几壶。酒意发酵,两人红着脸,都有些熏熏然。他们相识也有十个年头了,从年少在国子监的斗鸡走马,到如今在亁安山共事,情谊深厚自不必多说。三天前那场争执,两人都不曾再次提及,却彼此心知肚明——
邱绪一早知道,曲鉴卿于曲默而言意味着什么,毕竟三年前他亲眼看着曲默为了曲鉴卿,连天牢都敢越。曲鉴卿生命垂危,曲默要是还能保持理智,那他就不是曲默;
曲默也知道,不论什么事,只要他跟邱绪摊开了说,纵有龃龉,亦能找到化解之法。
曲默叫邱绪留宿相府,邱绪没答应,毕竟这会儿还是过年,他好歹要回去看看他那不着调的亲爹。曲默便没再挽留,将邱绪送到府门处,吩咐金亁卫将人好生送回安广侯府。
曲默双颊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