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想来,启宗帝燕贺看向曲默的眼神便更为和蔼了,“爱卿还是太客气了…你小时候,那时你生父还在世,朕还抱过你呢……”
相府。
曲鉴卿从剧痛中醒来,恰巧侍女去外间换盥洗用的水,房中无人。他尝试着睁开双眼,但眼球上好像糊了一张黑红的血膜,朦朦胧胧地看不清,身上无一处不痛,无一处能动。他尝试着叫人,却只能发出些沙哑粘稠的喘息,而后喉头涌上一丝令人干呕的腥甜,有浓稠的血浆从他嘴角溢出。
从暗处飘出一个身影,那人身上穿着禁军的胸甲,走到床榻前跪下,“大人。”
曲鉴卿放在床边的手动了动。
那人会意,低头抱拳,道一声“失礼了”,这才上前,拿起床头的帕子拭去曲鉴卿嘴角和流到颈子里的血污,递了温茶,托着曲鉴卿的背漱口,最后又扶曲鉴卿躺下。
“默…默儿……”曲鉴卿勉强从喉管里挤出一句沙哑的呻吟来。
“公子无碍,早些时候宫里王鞠送陛下密诏到府中,公子受命进宫去了。等他回来,可要将您苏醒的消息告知与他?”
良久,曲鉴卿才将头稍稍左右一摆,是拒绝。
“是。”
外间响起了脚步声,是侍女端药回来了,那身着禁军甲衣之人身影一闪,跳到了房梁交界的暗处,隐蔽不见了。
像是听了曲默无碍便心安了,又仿佛他醒来只为了问这一句,曲鉴卿神志恍恍惚惚,未等侍女走到内屋,顷刻之间,又昏迷过去。
曲默不知那老皇帝哪来的兴致,饭后完吃茶,又让他陪着去御花园赏梅,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逛了约莫半个时辰才罢了,而后说是过年了,便赏了曲默许多吃食、布帛,甚至摆件和玉饰,不知道的还以为曲默立了多大功勋似的。
曲默虽惦念着曲鉴卿的伤势,但皇帝不开口,他怎好主动请辞?他又是陪着皇帝逛御花园,又是谢恩、跟着王鞠领赏赐,这一来一去光是路上便花费不少时间。
回到相府时,遇上京兆尹衙门的画师奉旨前来,曲默想着皇家介入到底效率高些,便如实交代了月翎与那蒙面刺客的长相,另外又叫那画师去老宅一趟,顺带将曲滢萱的画像也画上一份,到时候刻了印版,一道儿发告示。
闲下来后,已是酉时,常平进来传膳。
同晚膳一块端进来的还有熬制好的药汁,曲默拧着眉喝了,趴在小榻上让常平给他背上的伤换药。
“父亲…嘶…父亲可醒了?”
“不曾,陈太医下半晌来了,给大人施了针,开了新方子吩咐熬了药,便走了。”
“好一个庸医”,曲默咒骂道。
外头门僮敲了敲卧房的门,“公子,江总管来了。”
“知道了,让他在外面候着。”
等常平给缠上新的纱布,曲默便套上衣袍,下了榻。
常平机灵地开了卧房的门,曲默系着衣袍带子,一面朝外走,一面朝曲江问道:“长公主那边一切安好?”
常平到客厅摆弄碗筷食碟,见曲默有走的架势,忙喊道:“爷!您上哪儿去?!饭还没吃呢?!”
曲默摆了摆手,“你们吃罢,我还有事。”
曲江跟在曲默身后:“回公子,柳夫人将长公主殿下安置在以前小姐住过的荷香别苑,院内还算安静,听伺候的侍女说,长公主今晨到别苑,沐浴之后便睡下了,申时起来用了几块点心,而后便一直坐在窗边看景。”
“还算乖顺”,曲默颔首,“好生照顾,她毕竟是我父亲的女人,吃穿用度都给她最好的,她有什么需求也尽量满足。万万不能再叫她跑了,若有闪失,我拿你是问。”
“是。”
两人边走边谈,巷道冷风吹过,曲默虚虚握拳在唇边,轻咳了两下。
曲江关心道:“公子万万保重,大人已然重伤卧床,您若再贵体抱恙,咱这府里的天可就塌了。”
曲默摆摆手:“小风寒而已,不妨事。萱萱有消息了吗?”
“老奴无能。已照您吩咐盘问了阖府上下,只有蘅芜斋的、以及昨日巡守的侍卫说是看见晴乐姑娘抱着小小姐往婚宴那边去,除此之外,再无他人见过了。”
“行,我知道了。这几天府内各夫人也好、下人也罢,如无必要严禁出府。实在要出去,也要秉明缘由,而后签字画押。另外,谢绝来客,只说我父亲与北越长公主新婚燕尔、情意正浓,叫外人莫要打扰。若是找我的,则直接他带到蘅芜斋便是。”
“是。”
“我是男子,后院各夫人处,我不便亲往,还是和往常一般,你和柳夫人两人打理便是。”
曲江思忖片刻,方开口,“您先前小半月没回府里了,大约不知道——大人将后院那些姬妾们都遣散了,有原籍的领赏之后发回原籍,无原籍的女侍,也都赏了银两、销了卖身契,叫她们各自出府讨生活去了。只有几个与大人有过肌肤之亲的、或是实在不愿意出府的留下了……算上柳夫人,这些女子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