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纪安说完这句话,两个人都没有出声。诊室外隐隐传来小张接线的声音,让此刻的沉默没那么令人窒息。
邢梦在这个瞬间想了很多。
这种事情由病人主动提出来简直像是性骚扰,但邢梦知道,这个方法是可行的。
与此同时,邢梦更深知它可能带来的不良后果——她正受此折磨。
故而她第一反应是拒绝,可转念又想起陆纪安误会她是同性恋的事情。
这好像是一道特赦令,把所有的不合理变成合理。又像是一个护身符,把所有潜在的危险都隔绝在外。
当自己是同性恋又如何?这样陆纪安面对自己时只会更放松,诊疗也更加方便。因此邢梦根本不打算解释这件事,她乐见其成。
见她许久没接话,陆纪安无事发生般闲闲地坐了回去,刚才那股摄人的气势也一并荡然无存,“我就这么一说,如果邢医生为难……”
“好。”邢梦说。
哪怕心里还是有些排斥,但这似曾相识的经历和请求,让她没办法拒绝——无论是作为一名医者,又或是邢梦本身。
陆纪安短暂惊讶后摸了摸鼻子,笑了,“那就谢谢邢医生了。”
“但事先说明,”邢梦正色道:“我没有试过这种方法,不能保证疗效。”之前来就诊的ED患者都是有固定伴侣的。
陆纪安看上去更高兴了:“没关系,邢医生肯帮忙,我已经很感激了。”
“应该的,”邢梦不想他总是这么客气,“你既然不让我叫你陆先生,那你也不必叫我邢医生了,叫邢梦就好。”
“好,”陆纪安沉声道:“邢梦。”
邢梦视线飘忽了一瞬,又定神继续说道:“那,我们试试?今天开始可以吗?”
“我会努力。”陆纪安点头,听话得像是班级里最令老师省心的好学生。
邢梦想了想还是坐在原处,她放下手中的笔记本,拨开茶几上的零碎物品,身子略微向前倾,“那么,陆纪安,如果我现在要和你接触,哪个部位是你接受程度最高的?”
陆纪安短暂思索一瞬,“手吧。”
“那你试着碰我。”邢梦将没受伤的左手递过去,“我们从手背开始。”
见陆纪安有些犹豫,邢梦劝说道:“没关系,慢慢来。你不必像面对相亲对象时那样勉强自己,能做到哪一步,就做到哪一步,我们随时可以喊停。”
“好。”陆纪安闻言伸出手来。
他那骨节分明的大手悬在邢梦瘦白的手背上,却迟迟没有放上去,犹豫片刻后又换成了食指,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
陆纪安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可以碰吗?”哪怕这种时候他仍然保持着绅士风度。
得到邢梦肯定的答复,陆纪安终于触碰到了她手背上的肌肤。
那一瞬间,陌生的温度令两个人都不自觉颤了下。只不过邢梦是被烫的,而陆纪安是被凉的。
邢梦长年手脚冰冷,她不太习惯手背上的热度,何况它还有向外蔓延扩散的趋势。
她的心扑通狂跳着,继而发现陆纪安在她手上停滞良久也没有动作,他的眼睛看着两个人的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他修长的手指正轻轻颤抖着。
人真是顶顶奇怪的动物,发觉陆纪安比自己更加不安后,邢梦很快就将那一点慌张抛诸脑后,转念思索该如何安慰对方。
她试探着悄声问:“陆纪安,你想聊天吗?”
“……不了。”
话音刚落,那手指有了动作。
他仍是用指腹,从凸起的骨节开始,沿着青色的血管,极其缓慢的向邢梦手腕滑动着。
好痒,他经过的地方逐渐连成一线,像是被火燎过一般胀胀地发着烫。
邢梦早就不去瞧陆纪安的脸,现在连两个人的手都看不得。她敛了眉眼,专心致志地盯着地板上歪七扭八的木纹。
热源缓缓扩大,邢梦后知后觉是陆纪安的手贴了上来。
先是食指,然后是第二根,第三根……慢慢连成一片。最后,陆纪安僵硬着,虚虚地将上半手掌搭在她的手背上。她的手对于他来说,实在太小了。
嗡——
空调断断续续地制冷,门外没了动静,不知道小张什么时候挂的电话。
邢梦适应了他的温度,她的手暖了起来,同时也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咳……你感觉怎么样?”
“还可以。”他嗓音有些沙,“你的手很冰。”说话间,陆纪安轻轻蹭了下邢梦的手背。
她不自觉瑟缩了一下手指,“……从小就这样。”
良久无话,邢梦疑心他打算保持这个姿势到诊疗结束。她偷偷观察陆纪安的脸色,“要不要试着握住我的手?”